關於我的先輩們-父愛的散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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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北來後,他寫了一信給我,信中說道:‘我身體平安,唯膀子疼痛厲害,舉箸提筆,諸多不便,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。’我讀到此處,在晶瑩的淚光中,又看見那肥胖的、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。唉!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!”
父親生於五十年代初。那個年代過來的,大多時候食不果腹、衣不蔽體。父親身體瘦小,即便是現在,體重也不足百斤。他經歷了那一代人所有的經歷,自然災害、饑荒、政治運動、文革、改革開放。作爲一位地地道道的農民,很多政治的東西或許與他無關,普通百姓關心的僅是吃飽穿曖而已,但僅僅這些基本的生存條件在那時都難以保證。所以,那段歲月的辛酸與苦楚,是無法去除的記憶,在如今這富足的時代,沒有經歷過的人是難以體會的。
我12歲那年,一次大雨瓢潑,我高燒不退,父親用大竹簍背了我十幾裏泥濘山路去找醫生。等我清醒時,父親守在身邊,衣服早已浸透,不知是雨還是汗,泥濘早已經將深色褲子的本色蓋住,腳上的草鞋早已不知去向。
在我初中時,家裏還能勉強維持開銷,進入高中後,學費和生活費激增,家裏已難以爲繼,每個月的生活費給了父親巨大的壓力,不得不四處舉債。國人的面子本來就很重,那時的我就能察覺些,何況成人的父親。正是在高中,我第一次用勞動賺得人生的第一筆錢,50元,父親讓我將其寄給祖母,以表心意。現在我深能體會父親當年的難處,那種爲一家人生計而愁的心憂。在父親如此艱難的努力下,就這樣,我完成了高中學習。
2000年,我進入大學,從那時起一直到現在,陪家人的時間變越來越少,節假日回家的時間也屈指可數,爲了做兼職,大學四年甚至有兩個春節沒有回去。大學的學費與生活費遠遠高於高中時期,父親當年湊錢的艱難可想而知。
少小之時,父親是絕對不讓我和弟弟接觸菸酒和賭博,但父親卻鼓勵我們下相棋,即便家中經濟窘迫,他也一直保證家中有一副完整的相棋,每每有相棋高手來訪,他總是讓我下上幾局,他就在一邊默默觀戰。他也曾經給我買過短笛,估計那支現在還在家中的某個角落吧。父親和母親的所有吵架都是因麻將而起,他不讓家裏有賭博之風氣,更爲重要的是,賭博帶來懶惰之風。父親和母親一起經歷風風雨雨三十餘載,操勞了一輩子,而如今,我和弟弟都離家在外,母親打打麻將消遣他也毫不在意。父親並不是那種思想僵化之人,也算與時俱進吧。
在我看來,父親教會了我們最重要的東西:什麼是正確的,什麼是錯的。這點看似簡單,但以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得到。常說父母是成長中的第一任老師,這對老師在我生命空白時畫上了正確的符號。在我印象中,我沒有青春期的叛逆,和父母沒有過典型的青春期爭吵。父親一直灌輸讀書方可出人頭地。以他的`文化水平,本應是很難跳出子承父業的傳統邏輯的,那麼,現在的我可能就是一個地道的農民或衆多打工者的一員。但或許正是中國那種沿續千百年的“萬般皆下品、唯有讀書高”的傳統,根深蒂固了父親對教育重要性的看重。
常說:對男人最重要的東西是閱歷。父親經歷了早年漂泊的酸楚,如今,我也是四處漂泊,這對我的孩子來說,不一定是壞事。
慈父一生平平,唯一的成就便是對我和弟弟無私的關愛和教育。父親早已年過六旬,上次電話中,他說要去新疆打工。雖然我苦苦勸諫,告訴父親,我一個月的工資就當他工作半年,讓他不必再去辛苦,但父親心意已決。我想我大約是知道父親的想法。我剛結婚,馬上將有小孩,開銷必定會很大,這是現實因素。而父輩們早已習慣兢兢業業、艱苦樸素,就像祖母那樣,不想過早地把養老的壓力給子輩,這可能纔是真正的原因。
誠然,父親沒能給予母親和兩個兒子金食玉衣、榮華富貴,那是受條件所限,父親卻一直一生操勞。但他對妻與子的愛卻是金錢所不能代替的。因路途遙遠,每次趕集,常常是一天,但父親很少在外面的餐館吃飯,總是買上一斤肉,匆匆地步行回家,與家人共享,偶爾有幾個零錢,給我買上一塊糖或一個餅。在我上中學之時,家裏每月唯一吃肉的機會就是我每月從學校回家之時。父親唯一的嗜好就是一兩小酒,僅一兩而已,絕不貪杯,飯桌上說得最多的還是教我和弟弟如何做人、如何處事。回想當年,那些重複的話我都會背了,很多時候只是有聽的樣子。現在想來,正是那時父親灌輸的那些經驗與人生道理,才讓我受用一生。父親生於那個年代,對社會的看法難免有些黯淡,這樣的處世之道也影響了我一生。
在利益面前,任何人都有可能算計甚至加害於你,親戚、朋友、同事,時日久了,甚至妻兒子女也會因愛生恨。可能唯一不會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吧,他們有的,只是愛,但並非所有的子女當時都能體會和理解那種愛,可能當時還會是並着痛苦。某一天,當明白過來時,可能已是許多年以後,如果有幸,父母尚在,還能盡些膝下之孝,如若不幸,徒有無盡的傷悲與內疚,子欲養而親不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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