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閉患兒冰箱裏的孩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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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閉患兒冰箱裏的孩子

【冰點特稿】:冰箱裏的孩子

18雙黑亮的眼睛,看上去與別的孩子的眼睛沒什麼區別。可只有靜靜地凝望上好一會兒,你才能發現,他們眼睛裏倒映的是一個外人無法走入的世界。

這是一羣患上了自閉症的孩子。一個8歲正換牙的男孩似乎在看你,他的嘴角甚至浮起了微笑,還做出了擁抱你的姿勢,可他撲過來只是死死抓住了你頭上的蝴蝶髮夾。

一個2歲半的男孩的目光快速地掠過人,然後停留在自己的手上,他把兩個大拇指抵來抵去,他比較着相同的指甲,膝蓋、鞋子,然後是桌上相同的飯碗、相同顏色的積木。事實上,他比較眼前一切相同的東西。

一個男孩,像追趕着自己的尾巴,不停地旋轉,讓他停下來的辦法是,給他另一個旋轉的東西,比如電扇、玩具汽車的輪子,比如畫太陽。他可以一刻不停地畫太陽,一個又一個,一頁又一頁……他的瞳仁裏裝滿了大大小小的“圓”。

唯一的女孩,用美麗的大眼睛打量身邊的每一個人,突然,這個天使般的3歲女孩,跑到每個人身後,用鼻子聞別人的頭髮、衣服,然後蹙動鼻翼,做深呼吸——她享受着“聞到的世界”,而不是“看到的世界”。

他們全部身患被稱作“精神癌症”的自閉症。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,全球每20分鐘就有一個自閉症孩子誕生。

因爲眼神冷漠,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,他們被稱作“冰箱裏的孩子”。在珠海“萬香文自閉症康復中心”裏,最大的孩子14歲,最小的只有18個月。

25歲的魏卓靜靜地坐在教室最後一排,在他眼裏,這些孩子的眼睛,倒映的正是自己的過去。

他是一個曾被宣判“永遠不能痊癒”的自閉症患者。大學畢業後,他和媽媽一起,選擇成爲萬香文自閉症康復中心的老師。

“老師,什麼是感情?”

身高1.80米的魏卓看起來“健康、正常極了”,珠海市潮熱的風吹拂着他柔軟的齊肩長髮。

燈泡壞了,水管壞了,他上街買零件,運用中學的物理知識修好它們。他上銀行存錢取錢,輸入密碼時,會拿另一隻手把鍵盤罩着。他會看地圖,坐公交車去很遠的地方買電腦內存卡。他知道心疼媽媽,看到媽媽一頭汗,會去拿毛巾。他喜歡聽周立波的笑話,喜歡看《百家講壇》。他還是電腦遊戲高手,會上網偷菜。

可跟他交談,只用花20分鐘,就能看出他的與衆不同:

他不愛接觸陌生人,不愛出門,幾乎沒有朋友。來珠海一年,他沒看過海,也沒打算去看海。他吃飯總是坐在冰箱前那個固定的位置。他買東西,總是走固定的路線,去固定的店,買同樣的牌子,甚至同樣的顏色。

他刻板地執行每一項“命令”。媽媽讓他買兩元錢的菜,他會買上兩元錢的西紅柿、兩元錢的肉、兩元錢的黃瓜、兩元錢的洋蔥——10樣菜,不管這個菜是8元一斤,還是5角一斤,他都跟人說:“我只要兩塊錢的。”

他很少流淚。最心疼他的姥爺死去,他像個沒事人兒一樣,站在大門口“望了望”。他不知道親戚這個概念,分不清“表兄”與“堂兄”的區別,也理解不了姨媽的孩子結婚,媽媽爲什麼要給紅包。他說:“這個世界,除了媽媽,誰死了,我也不難過。”

魏卓大學裏學的是美術,他最喜歡梵高的向日葵,理由是“形狀和顏色很美”。他可沒看出梵高的向日葵“像團火”,他面無表情地說:“那是你們正常人的感覺。”

他的導師要他“把全部的感情融入畫裏”,他說:“老師,什麼是感情?。”

他的媽媽、自閉症康復中心的創建者萬香文覺得,經過艱苦地訓練,兒子已經看起來正常許多,但“他就像一幅高明的贗品,只有對自閉症有足夠經驗的人,才能發現他還有自閉症的影子”。

自從20xx年萬香文的自閉症康復中心成立以來,無助的母親們帶着她們同樣無助的孩子,從四面八方趕來。有的從澳門過來,比如豆豆的父母,每天要揹着他來回兩趟穿越人山人海的拱北海關,他們等不及澳門的官辦自閉症康復機構,那裏有幾百人排着隊,每個人一週只能輪上一小時。有的從佛山、深圳、香港過來,一個14歲男孩,父親是佛山一家醫院的副院長,發表過47篇醫學論文,但他被孩子的自閉症徹底打敗了。還有位家長是大學老師,當他還坐在搖籃旁的時候,他就讀着蒙氏教育的書籍,想把孩子培養成科學家,但醫生卻告訴他,這是個“終身不能痊癒的自閉症孩子”。

根本沒有人能說明病因是什麼,也沒有完善的治療辦法。自閉症,這種“廣泛性發育障礙”,就像惡魔一樣,每20分鐘就伸出魔爪,從地球上抓走一個孩子,不分種族、民族、家長的受教育程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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